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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 裝,繼續裝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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扔河裏是不可能了,汪家那幾個武裝家奴又抓不住楊信。

老管家對此視而不見。

他肯定不會擔心楊信勾引他們家小姐的,畢竟雙方身份差距大得足夠阻斷任何非正常聯系,而後者估計在家裏脾氣也是這樣喜歡玩鬧,畢竟他們家老爺是大明朝最叛經離道的思想家弟子……

真正的叛經離道。

完全可以說是一個封建王朝的叛逆者,更是儒家思想的鄙視者。

汪家的家風不會太迂腐。

再說他也沒空。

黃鎮正充分表現著一個狗腿子的角色,帶著他迅速在碼頭雇了轎子和驢車,甚至還有人力的大車,緊接著將從船上卸下的行李統統裝車,丫鬟婆子們上驢車,老管家雇一頭毛驢騎著,汪小姐坐上轎子。從張家灣到北京還有四十多裏,她們得先到通州然後折向西過八裏橋,趕得緊些天黑前就進朝陽門了,汪家在北京的府邸在明時坊……

明朝是宵禁的。

故此各地城市都是坊制,這一點比宋朝是倒退。

事實上宋朝也是宵禁。

只不過宋朝從三更開始,那時候禁不禁的也沒意義了,還敢在這個時間四處亂跑的指定不是良民,而且五更就解禁了,可以說宵禁時間短得約等於無,但從胡元開始,宵禁又回到一更,從此一直延續……

延續到辛亥革命。

所以看辮子戲裏面半夜俊男美女游街這種事情就笑笑好了。

晚上八點後不找保甲長領夜行牌就敢出門,小心被抓進去先挨個五十大板,至於還逛夜市那就更想都別想了,除非元宵節,其他時候哪怕北京城也一片沈寂。同樣汪家一行也必須在一更多點開始宵禁前,趕到北京入城進坊,就這樣兩家人迅速分別,汪小姐還特意邀請黃英去她家。順便她又看了一眼她的救命恩人,緊接著哼了一聲走進轎子,然後在武裝家奴保護下匆忙趕往通州吃午飯。

送走他們,黃鎮才開始忙他們自己的事情。

他們的菜籽油在張家灣就有專門接貨的合作商,卸下船直接運到後者的倉庫就行,楊信和那些水手充當挑夫,一人一根扁擔,把這些油桶挑到張家灣城的倉庫,直接雇挑夫當然也可以,但小本生意能省則省。

不過楊信不會用扁擔。

這東西誰會用?這不是挑兩頭那麽簡單,要是平衡掌握不好路都不會走,他幹脆在一片愕然中,一手一個油桶拎著。

收油的掌櫃無語地給了他一輛手推車。

然後他也不會推。

這種手推車又不是托盤車。

這東西第一是木頭輪子,而且軸因為常年磨損變細,轉動起來不是平穩而是扭來扭去,第二是分左右兩邊的,推車不僅僅需要力量向前,還得努力維持平衡。一邊兩桶理論上是一樣重,但實際上都有誤差,尤其油桶裏面的油還是流動的,也就是說以一個不斷扭動的支點,維持兩邊不斷改變的重心平衡,還得推著向前走。

推車?

推車那也需要技術啊!

楊信這具身體肯定原本會的,可問題是他不會啊!

“來輛那個!”

楊信憤而說道。

他指的是人力拉的兩輪大車。

“何伯父?”

黃英看著旁邊收油的掌櫃。

後者笑了笑,朝後面一招手,一名他手下的夥計,立刻跑到附近一家熟悉的商鋪裏,緊接著拉回一輛這種兩輪的大車。楊信試了一下,對這東西比較滿意,這個是雙輪不需要控制左右平衡,只要在前面用肩膀拉著繩套,雙手搭在車把上就能控制前後平衡。如果不是上下坡都沒什麽大問題,上下坡就悲劇了,尤其是下坡的時候,很容易把他翹起來。

“裝!”

他扶著車把保持平衡說道。

黃英抱起油桶給他裝上,很快底下就排滿八個。

“再裝一層!”

楊信說道。

“別鬧了!”

黃英無語地說。

旁邊黃鎮笑著又給楊信繼續往上裝油桶,很快又裝了一層六個,加起來超過七百斤。

“還能不能再往上裝了?”

楊信說道。

“能,再往上裝,給他裝夠一千斤!”

何掌櫃說道。

那夥計和黃鎮一起,又擡上了四桶,最後在最頂層又加了兩桶,恍如金字塔般矗立著,四周一片驚嘆,黃鎮趕緊拿繩子給綁結實。

“一千斤,拉到城裏我請你吃肉!”

何掌櫃說道。

楊信帶著一臉的憨厚笑了笑然後邁步向前,伴著兩旁響起的驚嘆,在鋪了石板的街道上信步而行,後面摞了四層的金字塔,伴隨著他的腳步同樣向前……

“這也賺不了多少啊!”

坐在何掌櫃家院子裏花園的矮墻上,楊信一手他打賭賺來的羊腿一手木棍,在地上計算著他們這趟的收入。

“你這是什麽鬼畫符?”

黃英疑惑地說。

阿拉伯數字在胡元時候就已經進入中國,但沒什麽人使用,中國人更習慣算籌加漢字,至於會計數字裏的那十個,據說是媚娘姐姐發明,朱元璋推廣防止官員偽造賬目的。看看大明太祖的智慧,人家要飯的出身不識字怎麽了,一樣能想出讓現代會計們束手無策的招數。但至少目前大明民間,是很難見到阿拉伯數字的,估計一些學者會懂,但指望黃英懂是不可能。

更何況楊信還在豎式計算。

“123456789,這個是零,一加零就是十,加倆零是百,仨是千,四個就是萬,進一位加一個零,加前九個數字就是十幾,這是加減乘除的符號,沒算盤就用這個算,你要是以後給我洗衣服我就手把手地教給你!”

楊信賊兮兮地說。

“呸,自己洗!”

黃英說道。

“不過咱們這趟生意也賺不了幾個錢啊,到頭來還不如方小姐砸我那袋子呢!”

楊信看著結果說道。

方小姐財大氣粗,當然,也有可能氣糊塗了,砸他那錢袋子裏,除了幾枚西班牙人的雙柱銀幣,居然還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,讓楊信一下子就很富有了。不得不說這有錢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樣,砸人都能用銀票砸,下次一定要登門拜訪,看看她能不能再砸一袋子。

而他們這次總共拉了兩萬斤菜籽油,這東西目前供貨才不過零點零一幾兩一斤,到不了零點零二兩,兩萬斤不過三百多兩,哪怕零售也才零點零二多點,萬歷末年物價簡直令人發指。明朝滅亡後廣東一個人哀嘆,萬歷盛世一去不覆返,萬歷四十七年,也就是這一年,他家一鬥米才不到二十文。咱大清十全老狗時候一升米就得十文,算成鬥得是萬歷四十七年的五倍,哪怕就是以京城米價算也高不少,因為這時候大米零售價依然是零點幾兩一石。

黃鎮這一船油就值三百來兩。

而這些是貨值又不是利潤,哪怕其中一倍的利潤也才賺一百多兩。

但不可能一倍的利。

他們的油是從河間販來,黃英家就在五官澱,也就是白洋澱東邊任丘北邊,屬於河間府和保定府交界。

這距離又不遠。

這樣的距離不會有太高利潤,真要可以輕松獲得一倍利,那得一堆商人蜂擁而至,這點距離又不存在信息差,從五官澱劃艘小舢板,都能走渾河也就是盧溝河到北京。不過這一次因為有老管家幫忙,免去了過河西務鈔關和雇纖夫的費用,另外張家灣的稅也免了。畢竟那些稅官不知道他們之間真正關系,給老管家面子就是給侍郎面子,這樣黃鎮省下了不少。但總得來說仍舊利潤微薄,要知道這種生意一年做不了幾次,總共也就是九個月的通航期,光來回這一趟就得超過一個月。

他這一趟是特殊情況,如果不是跟著汪家的船,光在河西務鈔關就得不知道排幾天隊。

同樣在張家灣這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靠泊碼頭。

而且在來之前還得加上備貨的時間。

他的貨是自己的。

這些貨得從那些專門在民間收油的商販手中收集湊夠一船。

而他還得給那幾個水手工錢,總共六個水手是不可少的,他還得沿途各種花銷,在苑家口也得交稅,還得面對各地官員刁難勒索。

真算起來也就賺個幾十兩。

這還有風險。

因為路上肯定有搶劫的,三角澱是一片廣袤的水域,光東西長度就差不多相當於現代北運河到勝芳,周長兩百多裏,其間除了水就是沼澤,這樣的地方不可能沒有水匪。話說這片水網沼澤可以一直綿延到白洋澱,幾百裏河流串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湖泊沼澤,除了水就是蘆葦蕩,這樣的環境不生水匪那就見鬼了。抗戰時候日軍都拿這裏面的游擊隊無可奈何,更何況大明朝的官兵,也難怪黃鎮船艙裏藏著一堆武器。

這生意也不好做啊!

至少這正經生意是不好做的。

“你以為賺錢那麽容易?再說幾十兩也不少,都夠在這京城買一處宅子了。”

黃英沒好氣地說。

“也就是說我居然可以買得起北京的房子?”

楊信掂量著方小姐砸他的那個錢袋一臉的震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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